萧渊冷不丁说,语气不容置疑。
凌辰逸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。
“江南距离京城还要一多月路程,这两天是该走了。”
萧渊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一侧文书开始处理公务,庆安连忙上前侍奉笔墨。
凌辰逸看他不说话了,面皮抽动了几下,急吼吼将他叫来,就是着急赶那书生走?
“一个书生而已,你是不是太当回事儿了。”
他不觉得那个书生有和萧渊争夺的资格,连相提并论都有些可笑。
萧渊提笔的手一顿,在文书上晕出了一片墨迹,拇指微微用力,指尖发白。
凌辰逸觉得,萧渊对那个书生的介意好像超乎了他的想象。
如今是听都听不得这个名字。
片刻过去,萧渊敛了情绪,将笔放回了砚台上,抬眸看向杵着不动的凌辰逸,语气森冷,“你还有事?”
“……”
凌辰逸默了默,突然无比认真的说,“若是决定了,就尽快下手,沈家在朝中有不小的势力,以免夜长梦多。”
萧渊拧了拧眉。
“和沈家无关。”
他的任何决定,都不曾将沈府考虑进去。
“嗯。”凌辰逸敷衍的点头,反正不管是不是为了沈府的势力,沈安安都代表着沈府。
“后日我娘要去寺庙上香,你要一起吗?”
萧渊似是顿了一瞬,片刻后拒绝,“不去了,帮我给她上炷香吧。”
凌辰逸毫不意外的点头,“放心,我娘每次都是第一时间就去看淑妃娘娘。”
“嗯。”萧渊敛了神色,垂头开始处理公务,看似平静无澜的眸底却隐着一望无尽的黑色。
——
隔日。
林夫人出乎意料的拜访了沈府,陪着一起来的,还有林家的姑娘,林雨柔。
沈安安被叫来陪林雨柔说话。
上座,沈夫人同林夫人热络的谈天说地,最后毫不意外的将话题转移到了儿女婚事上。
林雨柔正与沈安安说着话,脸腾的红透,垂下了头。
垂眸之际,沈安安才正儿八经端详了她几息,单论容貌而言,林家姑娘算的上秀美,是那种文静书香的气韵,一眼就知定满腹经纶。
身姿纤细窈窕,行为举止亦十分规矩守礼,是那种经过严格教养的大家闺秀,堪称典范,怪不得她娘说,林家姑娘不比端三差。
娘喜欢的,就是她身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吧,毕竟沈府都是武将。
林夫人仿佛对这件婚事十分满意,隐隐有催下聘的意思,沈安安抬眸朝上位笑容可掬的林夫人看一眼,有些疑惑她的急迫。
沈夫人对婚事也满意,自然满口允诺,挑个日子尽快下聘定下来。
林夫人得了准信,冲下首害羞的女儿睨了一眼,满心欢喜。
“林姑娘可曾见过我大哥?”沈安安压低声音,故作俏皮的问。
林雨柔脸更红了,垂着头轻如蚊蝇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沈安安还有什么不明白,林家姑娘看样子也是心悦自家大哥的。
她几次偏头偷偷向外张望。
沈安安知晓她是在盼沈长赫,等着他来。
按理,大哥同林家即将定亲,林夫人带着林姑娘上门,出于礼节,他应当出面打个招呼。
可不知是公务太忙还是怎么回事,迟迟等不来他的身影。
沈夫人给丫鬟使了几次眼色让去请,可丫鬟都是无功而返,只冲她无奈摇头。
沈夫人不好当着林夫人面问怎么回事,只好笑着打圆场,“赫儿这几日公务繁忙,常常忙到大半夜才能回来,没能给林夫人见个礼,你可莫怪。”
林夫人忙笑着夸赞,“沈夫人这是什么话,沈公子年纪轻轻就是禁卫统领,管着京中大小事,公务自然繁忙,放眼京城,哪家儿郎如他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成就的,依我看,是你有福气才是。”
儿子被夸,沈夫人自然高兴,儿女可是她的骄傲。
她心花怒放的望了眼下首搅着帕子的文静姑娘,意有所指的笑说,“往后就是咱们的福气。”
林夫人睨了眼女儿,掩唇笑了起来,林雨柔羞涩的恨不能将头垂到地上去。
第38章 张业扬三日后就要走了
又坐了一会儿,林夫人开口告辞。
沈夫人将母女二人送了出去,对林雨柔止不住的夸赞,怎么看怎么满意,林雨柔也十分有礼,端庄优雅,对着沈夫人的时候说话也十分有度。
等将人送上马车,沈夫人喜气洋洋回府,欢喜溢于言表。
长子婚事是她心头的刺,如今能解决,她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。
沈安安在一侧陪着,进了垂花拱门,上了游廊,她才将心中疑惑已久的问题问了出来。
“娘有没有觉得,林夫人对这门婚事好似太热衷了些?”ʟ
那模样好似生怕夜长梦多,婚事黄了一样。
沈夫人还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,听女儿这么一说,脚步逐渐慢了下来,笑容敛去了些。
“娘起初也觉得惊讶,林家虽一直赞同这门婚事,可作为女方,又是书香门第,一直都端着矜持,这回林夫人怎会亲自来,还明里暗里催促下聘一事。”
“这可不像是文土大儒门第做事的风格。”
沈安安拧着眉,总觉得今日林夫人突然登门透着一股子蹊跷,“娘以为,会是哪里的问题?”
沈夫人摇了摇头,“娘言语间试探了几句,林夫人的反应倒像是真的十分中意这门婚事,一个劲儿的夸你大哥。”
长子再好,也没到让人上门,趋之若鹜的地步,况且是她主动提的亲,女方家中官位尚不算低,这点她心中还是十分清楚的。
这会儿,她也看不明白。
沈安安斟酌了一番,将在酒楼遇上萧渊和林家公子的事说予了沈夫人听。
沈夫人猛然顿住脚步回头,看着一脸平静的女儿,“你碰上四皇子了,他有没有为难你?”
沈安安勾唇笑笑,“娘说什么呢,他堂堂皇子,我同他又没有过节,他为难我做什么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沈夫人长松了口气,至今还是对贵妃要将沈安安许配给萧渊一事耿耿于怀。
且女儿又当众拒绝,损了皇家威严。
“以后出门还是要当心些,最好减少同四皇子的接触,你姑母那边还没死心呢,可别生出了事端,夜长梦多才好。”
“娘放心,女儿明白。”她已经在尽量避免同萧渊接触了,可连整个大梁都是萧家的,她总不能不让人出现。
叮嘱完,沈夫人才开始沉思林夫人一事。
游廊下都是打扫庭院的小厮丫鬟,说话多有不便,沈夫人拉起沈安安的手直接去了自已的院子,又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。
只剩一个沈夫人的陪嫁嬷嬷,嬷嬷给二人奉上茶水,就候去了一边。
沈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几口,才拧着眉开口,“听安安你这么说,林家公子应是跟着四皇子去的,你们又一起同桌吃饭。”
她指尖轻轻敲着茶沿,语调不祥的说,“林家应是以为咱们家与四皇子交情匪浅。”
沈安安喝茶的动作顿住,送到嘴边又放了下来,“父亲是太尉,武官之首,有皇子想亲近不是理所当然吗,这有什么好上赶着的。”
“四皇子不一样。”沈夫人拿帕子拭了拭嘴角,冲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合上屋门才压低声音说。
“四皇子生母淑妃,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,后来突然暴毙,不少人猜测过原因,当时皇上极力压着,淑妃母家又没什么能顶事儿的,此事才渐渐沉寂下去。”
“不过子凭母贵,皇上对四皇子极好,比起其他几位皇子是有些与众不同的,朝中除却其他皇子的亲派,也有不少想搭上四皇子这条线的,只不过四皇子这些年似无心朝政,只沉迷打仗,那些人没有合适的时机。”
听了沈夫人的话,沈安安努力回想上一世皇子争嫡的结果。
她想了好半晌,好像直到她死,大梁都没有真正立下储君,但当时,其他几位皇子手中势力都已相继被瓦解,最后确实是萧渊一人独大。
可据她记忆,皇上并不曾在几个儿子针锋相对,你死我活时偏帮萧渊,一切都是萧渊自已的努力。
沈安安,“翰林院又是文官,除了舆论压力,对皇子造不成多大的帮助。”
所以林家觉得攀上沈府,就是和四皇子统一战线了。
可不都说林大人高风亮节,在朝中一直独善其身,不屑拉帮结派吗。
“自古参与皇子夺嫡可是一场豪赌,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要的,林家就不怕……”
沈夫人摇头轻轻笑了笑,“任何人都可能倒,可四皇子不是那么轻易能倒的,就算看在淑妃的面子上,皇子也会给他留丝退路。”
“况且……”沈夫人面色一顿,淡声说,“在文武百官眼中,皇上都有意将你许配给四皇子了,已经能证明给皇上属意谁的心思了。”
沈安安垂眸没再说话。
所以上一世她对萧渊并不是毫无建树的,他也因着沈府在朝堂上有所得益。
如今想来,那场婚约其实更像是一场交易,他也不止一次说过,四皇子妃的位置是谁都行,只要懂事听话。
他起初也是给全了她作为四皇子妃的尊荣和体面的,除了不爱她,其他并不算失职,倘若没有她后来发疯,他们也是能一直相敬如宾,各不干扰的过下去的。
只是她当时不明白。
想让他爱她,如她爱他一般炙热,热烈,却又用了最愚蠢的方式。
“不管如何,这门亲事如何是定下了,那些朝政之事,是他们男人该操心的。”
沈夫人脸上又恢复了笑容,开始算着哪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