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我们混入难民营也是不得已。
因为我们住的草棚子被大风刮走了。
好不容易得的一把鸡腿也被野狗叼走。
我们每一日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未可知。
因此当谪仙一般的周覆出现在我们面前。
哪怕我隐约知道暗卫是有去无回的路子。
我也要试上一试,挣些银钱出来给倾叶。
没想到他决意跟着我去,「阿栀去,我也去。」
我想我必须做些什么了。
趁着他去收拾几件破衣裳时。
我肥着胆子抓着周覆的衣角不让他走。
我的小脏手污了贵人的衣裳,被他的侍卫踢翻在地。
「放肆。」
我仍然爬起跪下。
「主上,可否恩准我哥哥去军营。」
因为他要当大将军,那里才有他的希望。
最后一次,周覆朝侍卫摆了摆手。
玩味地看着我。
「哦,我为什么会同意?」
「我用命来交换,我愿意做您最忠心的暗卫。」
周覆牵动嘴角笑了笑。
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我。
「准了,你叫什么?」
我捏紧的拳手彻微微放松开来。
「阿栀,栀子花的栀。」
14
后来的十几年间。
周覆不知不觉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之人。
那时的他,血还是热的。
画面轮回至那年春天。
我第一次出任务回来,穿梭在屋檐下。
抬头却见巷尾的朱红琉璃瓦上立着周覆。
他一袭白色,衣袂飞扬,仿佛就要羽化登仙了去。
骤雨初停,那么滑溜溜的琉璃瓦难得他立得住。
实属轻功了得,难怪暗卫营的教头说南城王周覆抵得上十个大内高手。
「主上,您是在等我?」
「废话,难道我是在等鬼?」
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,牵动唇角。
「好在没受伤。」
雨凉戚戚的,心是暖和的。
后来我也是有大伤过一次。
那时他在益州遇刺。
我护着他逃到废弃的小宅院里。
在庭院中,我突感腹部一股暖流倾泻而出。
完了,我惨白了脸,「主上,我要死了。」
他也被我唬了一大跳。
「受伤了?」
我虽是光明磊落的女子,但毕竟与他男女有别。
受伤处实在是不方便示人。
周覆是极其聪慧之人。
他瞥见我的裤子以及地上的血滴,心下了然。
一向遇事冷静自持的他,也有些许不知所措。
「你这,这是葵水来了?」
「啊,葵水是啥玩意?教头没教还有这,会受伤呀。」
我的丫头陆霜陆雪也没有这玩意啊。
他气结,用碎银喊了隔壁的婆子教我女子之事。
婆子走后,他竟架起了炉子给我煮红糖水。
「主上,你会的挺多的哈。」
「闭嘴。」
我见过他抚琴吟诗,排兵布阵。
但从未见过笨拙煮糖水的他。
还挺新鲜呵。
我闭上了嘴,但肚子绞痛,我像个废物茶点一般躺在床上哀嚎。
「主上,做女子太他娘的辛苦了。」
他瞪了我一眼,撸起袖袍,一边端糖水给我,一边叨念
「你这像下属?」
他似无奈地扶额。
「我这简直是,在伺候祖宗。」
偏偏浊世矜贵公子,沾染了一丝烟火味,也是不错的。
我咬着被角偷笑。
「别笑,快喝。」
「好嘞......啊.....」
「怎么?」
「烫。」
他叹了一口气,捧过碗给我吹了吹。
待热气一过,又递给我。
我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。
啊,这......
我不敢说,怕他的眼刀子。
这糖水齁甜,狗喝了都能齁死。
周覆他红糖撒太多啦。
后来这些我在陆霜陆雪面前吹嘘了好久。
堂堂南城王给我煮糖水,有面子得很。
陆霜听了抿嘴笑,陆雪一向高傲。
扭头说了我一嘴,「恃宠而骄。」
我没在意。
我把这事放在心间,时不时拿出来回味。
少女别样的情愫悄悄地,在经年累月间汇成一洼深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