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我也学周覆当初那样,跳了他的窗子。
我如鬼魅般立在他的床前。
他一向心思缜密,看是我才放下匕首,轻掀了寝被一角。
「阿栀,过来。」
我舔了舔嘴唇。
「之前我杀的太守、大司马、张副将......可都是该杀之人?」
「为何这样问?」
「你回答我。」
他不言语,说明了一切。
「所以你从来都在骗我,对不对?」
我才发现,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,不管任何人,只要他想。
「放肆,你这是跟主上说话的态度吗?」
他在我面前拿出了太子的威严。
我嗤笑一声。
「太子殿下,恕卑职冒犯了您。」
我跪拜了下去。
等我转身要走的时候。
他才凉凉地在我身后说道。
「阿栀,你最好乖乖的。」
「如何乖?」
「他日我定会接你入宫。」
帮他杀完他想要杀的人,然后再入宫成为一个终日等待帝王宠幸的女人。
这才是乖?
去他娘的乖。
如果我不乖又如何?
当我接到他的指令刺杀马太守时,我不干了。
因为我知马太守是个清官,只不过与周覆的政见不同罢了。
我想拉着陆霜陆雪一起走。
「阿栀,三个人的目标太明显,我们忤逆的不是普通人,是马上要登基的天子呀。」
陆霜否了我的想法。
却给我偷来了一包的解药。
「这些足够你吃一辈子不发病的,阿栀你先走,我和陆雪装不知情,主上惯不会为难府里下人。」
「好,等我安顿好了,再接你们来。」
我低估了周覆对我的掌控欲。
是我蠢了。
我策马奔腾三十里路后才想到。
陆霜如何能轻易偷到解药。
等我发觉不对劲往回赶时。
陆霜已经被人按在雪地。
站在台阶上的周覆和曲澜华犹如一对漂亮的鬼魅,轻易要人命。
「子业哥哥,我就说这奴才不老实,还好我使了个计,把他们套出来,果然没一个忠心的。」
呵,他又骗了我,他曾经说过仅我一人可这么喊他。
「华儿,你说该怎么罚?」
「偷窃的婢女,杖责一百。」
「好,就依你。」
我要把陆霜救走,不巧了,毒药发作。
其实我的断肠丸是周覆单给的,解药只有他有。
陆霜偷到的只是普通暗卫吃的毒药而已。
而我也是那刻才知晓,周覆他防我到如此地步。
药都是特制的。
我何德何能啊,一个小暗卫而已。
那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尝到毒发的滋味。
头颅里如一万只蚂蚁在啃噬脑子。
身体上又如髭狗在撕咬拉扯皮肉。
如果不是我被投喂了双倍的药量,并且不是小产一个月,我定还有余力搏一搏。
我在地上翻滚间,硬冷的木棍已经敲打在陆霜身上。
一下又一下。
陆霜的血吐了一口又一口。
我颤抖着身体求他,给他磕头。
「主上,阿栀错了,再也不逃了,你让他们停下来好不好,好不好。」
他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我。
无动于衷。
「阿栀,这个是你不乖的后果。」
曾经怕我受伤,给我挡箭,给我煮糖的周覆死了,再也没有了。
他只是一个冰冷的,高高在上的掌权人。
可随意地决定人的生死,如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。
最后,陆霜死于冰冷的雪里。
她可是陪伴我十几年的陆霜姐姐呀。
在周覆与我渐行渐远时,是她陪着我。
不管夜有多晚多冷,都在巷尾等我收任务归来。
给我煮上一碗暖汤,烧上一桶热水沐浴。
在我琵琶骨被刺穿时。
周覆和曲澜华在画船里吟诗作对。
他早就不会像当年那般在琉璃瓦上等我了。
只有陆霜会心疼我,抱着我哭。
「你看你,洞再大一点,兔子都能跑过去了。」
「阿栀,阿栀,暗卫真不是人干的,随时都可能丢小命,你不干了好不好,我去做针线活养着你。」
陆霜仅比我大半岁,却把我当亲妹妹,和陆雪一样的亲妹妹。
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饮食起居。
可她现在死了,就死在我的眼前。
前日她还跟我说:「阿栀我会做新的桂花酥,想吃吗?」
想。
但是再也不会有了。
周覆弯下腰撑着膝盖说:「阿栀,别再想离开我。」
给我扔下了一颗解药。
我把解药给丢了出去。
他转身回来,勃然大怒,「你尽管死,你敢自尽我就敢把陆霜的妹妹陆雪,还有那个倾叶统统剁了喂狗。」
那刻我咬碎的不是药,是人的尊严,我连死都无法自行选择。
他走后,曲澜华也跟着移步。
她精巧的莲花鞋似无意踩到我趴在雪地的手指。
「贱婢。」
我的手和心已无任何知觉。
21
后来周覆用陆雪、倾叶的命要挟我。
让我做了一件又一件违心的事情。
为什么他要用我?
因为我武功好,暗卫营里无女子能及。
有时候,女子的用处大于男子。
譬如我可以混做婢女、夫人、小姐行盗窃刺杀之事,
当然也适合使用美色。
毕竟我与天下第一美人曲澜华有几分相似呢。
当他给我喂了那种药,让人把我抬入十三皇子床榻上时。
他是这样说的,「十三弟觊觎我的皇位已久,意欲弑兄夺位,我已留他不得,阿栀借机行事。」
十三皇子与周覆有几分相似。
但更显得敦厚,有正人君子之风。
因为药物发作,我在十三皇子面前尽显媚态时。
传言中喜好女色的他,竟无动于衷。
「你眼角含着泪,本意并不想与我欢好,我从不勉强人。」
「我是要杀你。」
他笑了。
「你这女子坦诚得很,你杀不了我。」
「那你杀了我吧。」
「哎,皇兄的杀戮之心太重了。」
他给我喂了一颗解药,把外袍递给我让我走。
回去后,周覆发狂了。
他似一尊罗刹立在窗棂前。
吐出冰冷的话语。
「你为什么没杀了他。」
「我杀不了他。」
「那他碰你了吗?」
「碰了,鱼水之欢嘛......」
我诓骗了他,但他也给了我一巴掌。
「你这个贱人。」
他的皇后骂我贱婢,他骂我贱人。
他们果然是一对绝配夫妻。
那晚他狠厉地与我纠缠在一起。
他想让我臣服于他。
只有他才能主宰我的一切。
东方鱼肚白时,我仍睁着眼。
一身的红痕尽是一身的耻辱。
这种日子该到头了。